第四章 生旦净末比较量仪丑尽登场（6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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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人一边谈话，一边感慨，一边喝酒，一边吃菜，不觉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，痛痛快快地喝到下午三点钟，高秘书长才浑身冒着酒气依依不舍地离去。
杨天送走高秘书长，心里蒙上一层阴影。他回到办公室，坐在沙发上托腮沉思。他一两遍地回想刚才高秘书长的举止言谈，官样、官话都有了，就是没有改变穷困的干劲，没有真心为群众干事儿的精神。但是，又有多少人不是这么做官呢？从官场上看，又有谁能说他说的不是真理呢？老书记不这么做官，结果丢了官。老婆说今天常常和历史牵手，何止牵手，杨天他知道，今天重复历史的事儿也不少。想到这里，他想到了周朴。在人们只言片语的介绍中，他隐隐地觉得周朴是个人物。说不清杨天是出于什么目的，可能是他倾心于悲壮？或是在心里乱糟糟的时候去寻找一种平静？他伸手抓起电话，正好那头接电话的就是周朴。杨天刚来上任时去金山矿，周朴领他登上矿里的瞭望台，从高处往下瞄，十里矿坑尽收眼底。当时的情景“腾”地跳进他的脑海里，便对着话筒说：“周矿长，你在瞭望台等我，我单独和你扯一扯。”那头紧应着：“好，好。”
上瞭望台正和下大坑使反劲儿，下坑是往下走，而拉着杨天的轿车在矿坑边上一个劲儿地往上爬。爬到孤零零的一座二层小黄楼前，看见一辆越野吉普车已经停在楼前，周朴站在车旁等着杨天的车。车停下后，周朴上前开开车门，说声：“风大。”
杨天走下车，果然听见呼呼的风声，他的头发被风吹得飘散起来。周朴在前领路，进了小楼，由于煤矿连年亏损，已经没有人到瞭望台上参观露天煤矿了，所以楼里边没有一个人，通向瞭望台的楼梯也铺了一层灰尘。小黄楼的二楼，面对着露天大坑凸出一个瞭望台，能站十来个人，当年很多中央领导人来到这个台上放眼向下瞭望。杨天和周朴走到台上，望向上个世纪50年代闻名亚洲的一道风景，而今它则显得空旷、荒凉了，好像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，变成了皮松肉懈的皱皱巴巴的老头儿。
杨天看着大坑，向周朴说：“听说在讨论有关金山矿破产的会上，你总是金口难开。”
周朴想不到市委书记能把他找到这儿来谈话，杨天的这个举动让周朴感到是市委书记信任他，所以他也就想说些心里话了。他说：“杨书记可能听说，七年前，国家刚实行国有企业破产，我按那章章条条一对照，我认为金山矿破产有利。我把这想法报告给老书记，他领着一伙人蹲在矿里考察了一个月，同意我的意见，向上边递了申请破产报告，结果……”
杨天点点头：“结果我知道。”
周朴继续说：“我坑了一位领导同志，痛心了七年，我还能再提破产吗？”他的语音有点激动。
杨天语气平和地说：“这回有关破产的话题不是你提的，是老市长放的炮，他如今病得很重。几位市委、市政府的领导同志都提出这个话题，我调查后也赞同，你不用担心被抓辫子。不过你是金山矿的当事人，最了解金山矿的情况，在这么多金山矿的职工都反对实施破产而省里还没表态的时候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周朴好一会儿没说话，杨天看看他，见他两腮青胡楂儿下的肌肉在颤抖着，眼圈渐渐地红起来，他终于说话了：“杨书记，请允许我说句大话，我周朴有能力，你给我安排到任何一个有点活气儿的企业我都能把它搞得好好的，唯独这金山矿，经我手就亏了十来个亿了！是我周朴无能吗？我不承认，十一万人等着我给开饭，可是我是做无米之炊呀，炖了我，也不够这么多人填肚子的。七年前若实施破产，早他妈的好了。再说，咱这叫啥体制，还是计划经济那一套，办个屁大点事儿，写报告，重复讨论，一天该办的事儿得转悠三个月，再加上乱七八糟的封建小割据，我指的是那小煤窑，金山矿已经死了！谁张罗金山矿破产，谁心里有十一万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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